著者:(加)法利·莫厄特
译者:高建国李云涛
出版: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毋庸置疑,鲸不是鱼,尽管直到一个世纪以前,包括那些最了解鲸的捕鲸者在内的大多数人都认为鲸是鱼。穿越历史的长河,鲸鱼和人类的祖先都是出生在原始海洋温暖水域的生物,后来,它们把自己放逐到了干旱陆地的危险之境。在从两栖动物到哺乳动物漫长的进化过程中,它们仍然拥有共同的祖先。但是,大约五千万年前,鲸鱼的哺乳动物祖先选择回到所有生命的发源地——海洋,我们的哺乳动物祖先却留在了陆地上。鲸鱼祖先的后代现在约有一百种,被人类这个“大编录家”分为齿鲸和须鲸两个亚目。
齿鲸比较原始,种类繁多,因为它们包括所有的鼠海豚、海豚、抹香鲸、虎鲸和白鲸,以及海里的独角兽——一角鲸。除了可以长到六十英尺的抹香鲸,大多数齿鲸都较小,有些还不到四英尺长。
须鲸只有十一种,但它们在鲸的进化过程中逐渐名列前茅。大约八百万年前,当我们人类的祖先走出丛林,畏首畏尾地开始在非洲大草原尝试一种两足动物的新生活方式时,一些鲸鱼开始放弃牙齿,嘴里进化出流苏一样的鲸须,从上颚垂下,形成筛子,使其能够从海水中把大量的小鱼,甚至各种小型虾类生物过滤出来。世界上最庞大的巨兽竟然捕食最微小的动物,这似乎有悖常理,但这个系统却出人意料地运转良好。布丁好不好,吃了才知道;须鲸的确成了世界上目前存活着的最大型动物。其中有可长达五十英尺的灰鲸和大须鲸、六十英尺的露脊鲸和座头鲸、八十英尺的长须鲸(鳍鲸);而一直以来最大的蓝鲸,可以长达一百一十五英尺,将近两百吨重。
虽然鲸鱼表面上和鱼类相似,它们和这些有鳞动物却没有什么共同之处。当它们重返海洋时,带着一种全新的智慧——这种智慧是陆生动物在面临巨大困难的过程中形成的,为了生存,它们别无选择。在哺乳动物身上,这种智慧得到了最大的发展。这种智力遗产共存于鲸鱼的祖先和那些终将演化为人的未知动物身上。
至于我们的祖先,为了应对生存的迫切需求,在骇人听闻的严酷竞争和自然条件中生存下来,智力则沿着陆生动物的路径不断增长;经此一役,人类最终演化出陆生动物中最发达的大脑,并借此成为有史以来最残忍、最具破坏性的生命形式。智力的至高无上使其能够驾驭其他任何生命,也使其能够摆脱束缚——那种自然的规约和制衡,它曾阻止先前的任何物种因横行无忌而作茧自缚。
鲸鱼的遭遇截然不同。它们的祖先回归大海,则是回到了一个与陆地比起来相当温和的存在。它们不必在这颗行星干涸、局限的二维平面上为生存而挣扎,那里被分割成小块,彼此之间是难以逾越的海洋;它们回到的是润湿、联通的三维立体水世界,正是这个世界把陆地包围、阻隔。在这里,它们可以随心所欲地自由来去,仿佛回到了一个温存的子宫:气候稳定,食物充沛,没有领地的攻防。这些返回水世界的鲸鱼始祖在陆地上练就了来之不易的生存技能,它们面对海洋里那些古老的冷血动物,就像从未来几百万年后的某个时间点穿越回来的时光旅行者面对我们一样,拥有显而易见的优势。
为了凸显相对于其他海洋生物的优势,鲸鱼在长达数百万年的时间内也在悠闲地进化着,并达到了对海洋环境近乎完美的适应。
另一方面,新兴的人类族群则必须在极其严酷的环境中拼命,为生存而战。他们不仅要与一系列体型和功能通常优于自己的其他动物斗争,而且还得应对同类的蓄意进攻,且常常升级为大战。面对大自然的这些制约,如果人类没有运用不断进化的大脑想方设法规避,那么这个种群终将灭绝。面对时常难以忍受的气候,人类学会了建造房屋、生火和制作衣服;面对体型优于自己的其他物种,以及来自同伴的致命攻击,人类制造了武器;面对如影随形的饥饿幽灵,人类开发工具来种植粮食。渐渐地,人类不再依靠自然进化来维系生存和赢得竞争,而是越来越依赖人造的替代品。人类发明了技术,也受制于技术。
鲸鱼从来不需要技术。回归海洋使它们能够作为自然生物成功地存活下来……同时,它们也和原始人类一样,被赋予了巨大的智力潜质。它们如何运用它——这个与我们人类共有的智慧遗产呢?我们无从得知。尽管自诩能够探索宇宙的秘密,但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没能探索到鲸鱼智力的奥秘。
目前的研究表明,进化稍好的鲸鱼大脑,就其复杂程度和能力水平而言,与我们人类大脑相当,甚至可能更优。显而易见,历经千万年,它们的思考能力已经稳步提升,甚至接近我们人脑的进化水平。这一切只有一个合理的假设:鲸鱼肯定在不断使用它们的大脑,不遗余力,在某个方面、以某种方式、为了某个人类未知的目的。因为自然有一条亘古不变的定律:如果没有持续使用,任何器官或功能都会萎缩、消亡……而鲸鱼的大脑肯定没有萎缩。
鲸鱼和人类从共同的祖先中分离而来,一个成为海洋中最高贵的生命形式,另一个变作陆地上可以驾驭一切的动物。终有一天,两雄相遇。此番相遇,并不是相互承认价值、彼此和平共处。类似的情景,已发生太多:人类主宰一切——我们选择了战斗。这是一场单方面的战斗,人类挥舞着武器,而鲸鱼只能垂死挣扎。